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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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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念頭一旦冒出,就越想越覺得是,林西陸恨不得立刻見到左相一探究竟,可又不能在國主面前表露的太過明顯,於是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:“不知左相對此事有何反應?”

“哦,他啊,還是跟往常一樣。”國主似乎有些不忿的撇了撇嘴,“那副陽春白雪,雲淡風輕的淡定樣子,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!”

是了!是了!林西陸心中大喜,國主口中這副性子的人,十有八九就是陸望舒了!

“師兄,你今日再教我一次起符吧。”說完了武伶館的事,這少年國主最感興趣的就是林西陸的法術了。

原來自己在這虛鏡中也是有法術的!林西陸心中大喜,默念法訣,擡手起符,動作行雲流水般的一氣呵成。

“哇!”國主情不自禁的邊拍手邊讚嘆道,“真不愧是師兄啊!要是師父在世,也未必及得上你了!”

哦?原來他們的師父是過世了。林西陸心道。

國主學著林西陸的樣子,口中念念有詞,雙指並攏,反手一翻,指尖卻只冒出淡淡的青煙,見不到半分黃符的影子。他頹然坐倒在地:“師父真是偏心!教你法術,卻讓我學這勞什子的治水之道!”

治水?林西陸心中生疑,略一思索,這師父,真是高人啊!君者,舟也;庶人者,水也。水則載舟,水則覆舟。這治水之道,正是不折不扣的治國之道!

“你是一國之君,師父教你治水之道正是你的天命。”林西陸扶起國主,一板一眼的說道。

“天命?”國主狹長的鳳眼打量著林西陸,“若不是看過你腿上的傷疤,我又要對師兄你起疑了。師兄,你平日裏最憎的就是這天命,就是這定數,怎麽現在卻與我說起天命了?”

林西陸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,真是說多錯多!假裝輕咳了幾聲,道:“這人,心境多少會隨著境遇改變的。過去的我說出當時的想法,並不代表現在的我也還有當時的想法,變化才是天地運行的唯一準則,這變化即是唯一的不變。”

國主聽了這番雲山霧罩,似是而非的話,細細琢磨了一番,暗暗讚嘆:師兄心境上的悟性修為,真不是自己能追得上的,這句“變化即是唯一的不變”正是蘊含了萬物在天地之間運行的道理啊!思及此處,國主對林西陸的崇拜又上升了一層。

“好了,你慢慢練,武伶館的事,我再去查查。”林西陸怕再聊下去有露什麽破綻,趕緊找了個臺階,準備離開皇宮再做打算。

隨著身後大殿的門緩緩閉上,林西陸懸了半天的心總算放了下來,當務之急,是要同望舒匯合,再想法子找到知夏!林西陸打定了主意,順著來時的路朝著宮外走去。

走了沒幾步,帶他進來的內侍官不知從哪個角落躥了出來,道:“道長這麽快就出來了,請隨奴才來,藍大人仍在原處等您。”

走了一陣,果真見藍韞還在原處等著他,看那架勢,竟是一動也未動過的站在那裏等了他這麽久。林西陸自言自語道:“這藍韞,看上去還真是忠心。”

內侍官見林西陸開了口,以為是同自己說話,忙接過話茬:“可不是麽?這芙蓉城內,要論忠心,藍大人對大人那可是有目共睹的,當年儲君……”林西陸正豎起耳朵聽著,怎料那內侍官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。

“奴才該死!”內侍官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,“當年的事,奴才不該再提。”

林西陸見他面色驚慌,想來這樁事是見不得光的,聽他話裏的意思,這樁事牽扯到了自己,藍韞還有那大殿內喜怒無常,對自己看似信任實際卻處處懷疑的國主。

“道長。”藍韞接過林西陸手中變得有些溫的暖爐,從自己的袖籠裏拿了個熱騰騰的,遞給林西陸。

“藍韞,這岑桓……”林西陸坐在溫暖的馬車裏,故意話說一半,既然這藍韞是自己貼身的人,這岑桓和武伶館的事,他必然是知曉一二的。

“已經安排下去了,今夜就動手。”藍韞遞給林西陸一杯姜茶。

動手?林西陸眉頭一跳,這是要動手殺了岑桓?

“嗯……這岑桓還是留她一留,我另有用處。”林西陸佯裝鎮靜,怕被藍韞看出什麽端倪。

“道長可是擔心她手上的鑰匙?”藍韞順從的低著頭,不敢直視林西陸的眼睛,咬了咬嘴唇,道,“其實……道長大可以讓奴婢直接去偷的……”

林西陸一口姜茶還未吞下,聽得藍韞這番話,嗆了一下,猛烈的咳嗽起來,什麽!奴婢!這藍韞……藍韞居然是個女的!

藍韞見林西陸被嗆著了,急忙幫他擼著背:“道長,道長你可要緊?”

林西陸長這麽大,除了親媽和雁桑,從未與女子這麽親密過,再加上車廂內溫度不低,他只感到耳朵滾燙,面頰火熱,只能極不自然的躲開藍韞的手。

藍韞見林西陸躲開她,手頓在半空,面色有些僵硬:“是奴婢僭越了。”

“不……不是。”林西陸見藍韞似乎是有些傷心,心中有些不忍,這好好的姑娘家,怎麽就扮成男子待在道觀,做起自己的隨從了呢?宮裏的人為什麽還口口聲聲的管她叫藍大人呢?關於藍韞的一切,林西陸也是摸不著頭腦,“藍韞,你跟著我幾年了?”

“藍韞自從四歲開始就跟了道長,今年是第十三年了。”藍韞收回了手,又垂下頭去,低聲答道。

這藍韞居然跟著自己這麽久了!那她豈不是對原來林西陸的一言一行都很熟悉?自己這個暫時的‘替代品’怕是撐不了多久的,林西陸感覺背後的冷汗出了一陣又一陣。

“時間過的可真是快。”林西陸偷瞄著藍韞的反應,“一轉眼,當年的師弟也變成國主了。”

“對別人來說也許他是國主,但對道長來說,姜哲永遠都是只是師弟。”藍韞語氣中的堅定嚇了林西陸一跳,看來這原來的林西陸在此地能過得如此奢華,十有八九是因為有了這個國主師弟當靠山啊。

“只是這現在的國主,過去的師弟,為了武伶館,可是對我步步緊逼啊。”林西陸揉了揉眉心。

“這武伶館原本只不過是先皇拿來消遣的玩意兒,沒想到卻在彌留之際將鑰匙交到了武伶館中,這武伶館仗著有先皇的鑰匙,日益強大,太後的勢力也牽涉其中,想要替國主拔除這眼中釘肉中刺怕是要費上好一番功夫啊。”藍韞的講話聲音極小,想來是怕有心人聽了去。

“看來,為了幫我這師弟,我們得去會一會左相了。”林西陸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印證自己的想法了。

“奴婢這就差人去遞名帖。”說罷,藍韞口中念念有詞,一張黃符出現在她手中,這黃符從車窗的縫隙晃晃悠悠的飄了出去,不一會兒,就消失在寒風中了。

她也會法術,而且用的還是唐樓中的黃符。林西陸望著黃符消失的方向,只覺得腦中一團亂麻,現在四面八方的線索只是展露了冰山一角,還不知這波濤洶湧的芙蓉城下到底藏著林知夏的何種執念。

馬車走了沒多長時間,那道黃符又飄了回來,在空中燃成一道灰燼,化作四個大字:相府夜飲。

“看來相府的回帖已經到了。”藍韞拿小刷子將紙灰掃進碟中。

*********

是夜,藍韞隨著林西陸一同來到了左相府中。

“暗衛都在相府布置好了。”進門前,藍韞低聲對林西陸說道。

林西陸心道:莫不是原先這道士與左相關系不好,否則怎麽飲宴還在對方府邸派下侍衛?

相府內的仆人見到林西陸都畢恭畢敬,謙和有禮,沒有一個人擡眼偷瞄一頭銀發的林西陸,看上去這左相也是治下有方的。

林西陸一行人隨著引路的仆人穿過幾條雅致的花廊,繞過幾棟清雅的小築,來到了左相準備好的飲宴閣。閣內並無點香,只是四角都燃了人高的暖爐,這暖爐中想來是放了新鮮的橘皮,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柑橘清香,讓人舒服的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。

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林西陸的喟嘆,是左相來了,他略有些緊張的盯著門外,連藍韞一直明目張膽的看著他都沒發覺。

一襲玄紫色長衫,一頭長發簡單的用烏亮的木簪挽起,那人站在門廊上,望著林西陸,唇邊漾起兩朵梨渦,此人果真是陸望舒!

“你可讓我好找!”林西陸輕輕一拳錘在陸望舒肩頭。

陸望舒的笑意更加深了,可旁人卻都倒吸了一口冷氣,這冷若冰霜的左相什麽時候也會笑了,這高高在上的道長什麽時候又與左相這樣熟稔了?

“你們下去吧。”陸望舒對著屋內的下人吩咐道。

林西陸也朝著藍韞點了點頭,示意她可以離開。藍韞雖然心中不願意,但還是依言行事。

偌大一個廳中,只剩下林西陸與陸望舒二人,兩人互相打量了對方一陣,同時放肆的笑出聲來。這朗朗的笑聲,讓門外候著的仆人和藍韞都很是疑惑,這屋內的主子們,難不成都中了邪?

【捌拾】多負了佳人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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